慕瞻

文笔渣,更新奇慢,我随便写写,您随便看看

望归 第三

仲夏夜的李府,灯火通明。

大红灯笼高挂在每一处门厅、回廊,各处红色纱幔飘摇,锣鼓声天,每个人的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笑脸,相互有几句没一句的寒暄。

几乎整个竟陵城中的人都聚到了李府中,大家都知道,今天是李儒公唯一的女儿十一岁生辰。

李氏夫妇曾得一子,却自打出生便体弱多病,终在两岁那年高烧不退而病逝,李夫人悲痛欲绝,终日以泪洗面。所幸三年后再得一女,取名李冶字季兰,视若掌上明珠。但李夫人自那以后便身体抱恙,再无所出,李冶便成了李府唯一的千金。

按理,只是一个女儿,十一岁生辰也并无需如此大肆操办,但李氏夫妇素来爱热闹,再者,李儒公自小教习李冶便毫不马虎,一个姑娘家,性格外向活泼开朗甚至豪爽似男子不说,单凭那些吟出写出的诗文,便可以甩其他在学堂中学过的男童一条街。

李儒公也爱女甚切,平日里不管大事小事,只要家中有客来,十有八九总免不了把李冶抱出来,随手指一物,一句诗便悠悠吟出来。而今值李冶十一岁生辰宴,来的众宾客便也可以想象的到,今夜定也是李家女儿大出风头。

“诸位请坐!”

李儒公如今正值壮年,虽辞去官职到竟陵做了一个学堂教书先生,但其所说的话在城中百姓的心里却仍是分量十足。他这一句,原本叽叽喳喳的宴厅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。

“各位父老乡亲能够来到寒舍为李某捧场,李某不胜感激。今夜,各位只消随意些便好,既来了李某这里,便无那么多缚人手脚的规矩,只求大家尽兴而归!”

李儒公以其品德、学识向来得到大家的敬重,而这一席话说的亲切,大有欧阳修“太守与民同乐“的风采。而受邀而来的一众宾客则更是被这发言激起了兴致

“敬李公!”

“李公既然发言,这杯酒在下干了!”

所有人皆是一副热忱模样,宴厅里继续觥筹交错、歌舞升平。

而在李儒公身侧的帷帐后,一个少年的身影在黑暗中隐了去。

少年的青衣不似旁人的大红大紫那般惹眼,平日里安静得清冷的气质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倒显得暗淡了。

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,犹豫片刻,转身出了宴厅的大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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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府的家院也是精心布置过的。

从偏门出了厅堂,便是侧院。偏院不似平日里待客的大院那般华丽,经过一小片花园,便是一片竹林,掩映着一座假山。假山不远处是一座廊桥,虽没有华贵的九曲回转,却也清秀雅致。廊桥通往之处放眼是大片荷塘,在荷塘中错落着的三三两两个亭台,以及盛夏时塘中早已盛开的荷花。

陆羽沿着廊桥慢慢渡着步子,最终停在一根柱子旁,缓缓吐出一口气,闭上眼睛。

什么都看不见了,一阵风吹来,只剩满耳竹叶晃动的沙沙响声和扑鼻的荷花的清香。

陆羽突然想起师父曾说的,万物皆归自然。

陆羽睁开眼,微垂眼眸望着荷塘中的粼粼波光,自言自语叹道:“荷风送香气,竹露滴清响。”

月光将眼前盛开的荷花也洒上一层银辉,一旁的竹影投在荷塘前,交错如藻荇。一片清幽之景,一如陆羽印象中夜晚合该有的景象。

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:

“欲取鸣琴弹,恨无知音赏。”

陆羽吃了一惊,转过身去。

只见身后一袭红裙,黑色半臂坦领下的白色手袖漫不经心地搭在廊桥的围栏上。一头黑发随意地挽了个发髻,却没有戴头饰。一张鹅蛋脸上稚气未脱,那双漆亮的眸子却毫不忌讳地定定地看着陆羽,嘴角扬着的笑坦荡得有点骄傲了。

“我……并非……”

陆羽仿佛做贼被抓住了似的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大晚上的出现在人家家的偏院里,怎么说也有些奇怪,可若怀疑他是盗贼之类,却又什么也没做,倒望着荷塘吟诗。

若拿出那封智积给的信,旁人看在积公的面子上也不会怠慢了他,可既然有信函在身,为何不直接进入厅堂交给李儒公,却跑到这无人的地方来?

陆羽越想越乱,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真是太不得体了,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,自己被误解倒还好说,可万一影响到师父的名声怎么办。

陆羽窘迫的站在原地,半张着嘴话也不会说了,等着眼前人的质问。

可对面似乎毫不在意陆羽所担心的那些事,只是勾着嘴角,淡淡的问了一句:“你也读孟公的诗?”

陆羽一愣,想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,磕磕绊绊地答:“啊,是……读过一点……”

那边却又是一笑,侧了身靠在旁边一根红色的柱子上,漫不经心似的随意道来:

“孟公虽字浩然,却又如何真正达到了浩然之境?说是流连山水,隐居避世,终究不过是失意后一蹶不振,自甘落得终身布衣,寂寞柴扉罢了。”

陆羽瞪大了眼睛,忙反驳道:“孟公虽在仕途碰壁,但也是为其天性疏狂,耿介不随,当时韩刺史、张长史等有识之士无一不想为其引荐,孟公不愿身入宦海,仍归故里罢了。况穷极山水之胜,于山水田园之中悟得天地之道,又何尝不谓浩然?”

陆羽本身不善与人交谈,说完这一大段话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无礼,又想不清自己到底怎么回事,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脱口而出?

然,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,斜靠在红柱上的人却略微收起了笑,从柱子上站了起来,径直朝陆羽迈了一步。

陆羽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,她脸上戏谑的表情却也消失了,抬手像个男子一般抱拳,微微做了个揖:

“李冶,字季兰。”

陆羽像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,但对方已自报了家门,便也慌忙一本正经地回礼:

“在下陆羽,字鸿渐。”

李冶这次没有回话,只是很自然地站在了陆羽的身边,眼神望向荷塘。

陆羽倒被这不出一丝声响的安静弄得莫名不太适应,磕磕绊绊的问李冶:

“你……不问我?”

李冶转头,嘴角又微微勾起,直勾勾的看着陆羽。

问什么呢?问陆羽怎么会在这里?问他来这里干什么?

对李冶来说,这些都不重要。

她过习惯了李家大小姐的生活,从小诗词赋文信手拈来,人人都说她才华横溢一骑绝尘,却从来没有能跟自己一起对诗论文、抒情诉志的同龄人。

欲取鸣琴弹,恨无知音赏。恨无知音赏!如今来了个陆羽,她还有什么可问的呢?

“只是莫名觉得,今晚有人要来。”

陆羽心中略微有些惊讶,这一句话答非所问,又好像解释了从一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情。

李冶的声音听上去和前几句话好像有些不一样了,却又说不出不同在何处。

他抬起眼看向李冶,李冶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回过头去望着荷塘了。

陆羽看着李冶眼中的那一点光亮,搞不清楚那里面是波光摇曳还是星光万顷。

树色烟轻重,湖光风动摇……啊不,疏星时作银河渡,花影卧秋千……啊不对……

陆羽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形容自己的所见所想,一堆乱七八糟的诗句在陆羽的脑子里奔腾而过,能吟出的却一句都没有。

陆羽垂下头,不自觉地像孩童时期那样搅着自己的衣角。

他能告诉李冶,其实他来这里的时候,也依稀感觉到会遇到一个人吗?他没有直接找到李儒公而来了这里,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那一点莫名其妙的预感。

陆羽看向李冶,她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好像消失了,黑衣红裙,静静的站在那里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陆羽抿了抿嘴唇,最终没有吧心里的话说出来。

“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。”

李冶突然转头,望着陆羽的脸淡淡地说出这一句话。

陆羽没想到她一下就猜出了自己名字的来源,也淡淡一笑,道:

“这确是我名字的出处,你读过周易?”

李冶点头:“读过,但不过是略略通读罢了,也从未深究。”

李冶停顿了一下:“只是想来,你的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,大抵是想你如鸿雁翩然游于四方吧。”

陆羽心里好像被什么钝钝的东西撞了一下,垂下眼帘低声答道:“我自小在龙盖寺长大,没有父母。”

李冶那看上去总是成竹在胸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茫然,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,虽是无心,但到底伤了对方。

她低下头,不久又抬起头,认认真真的看着陆羽道:“抱歉。”

陆羽也习惯了李冶直率的凝视,迎上她的眼光,勾了勾嘴角:“无事,从小我也习惯了,更何况,你也是无意为之。”

李冶不说话了,她望着陆羽坦诚的目光,突然很想把他留下。

她想告诉他,你留下来,留在李府,我们做知交。

但是她又犹豫了,若是这番话出口,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?

她突然很恨自己是女子,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人误会,怎么说怎么做都要任旁人评说,永远无法直接抒发自己赤诚的胸怀,永远都要被那束缚人的规矩框得死死的。

气血涌上心头,她乱了阵脚。

李冶略转过身,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,罢了,她又望向陆羽:

“我带你去找我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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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写完第三章了QAQ……两人终于见面了!

之前想了很久到底该布置一个怎样的场景,最后写出的就成了这一篇。

感觉不是很满意吧,之后有时间再改。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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